上世纪60年代,β受体阻滞剂问世以来,就承受了“莫须有”的“罪名”……因为它的负性变时、变力作用,以往一直被认为是心衰的禁忌证。
Roberto Ferrari
前ESC主席Roberto Ferrari说:“我读书的时候,如果给慢性心衰患者处方β受体阻滞剂,是要上法庭的!”
而现在,β受体阻滞剂是慢性心衰的“金三角”治疗药物之一,具有基石地位,被国内外指南一致性给予ⅠA类推荐级别。经过了多年的误解,β受体阻滞剂已走出了“短期”、“药理学”治疗误区,在心衰治疗中发挥出长期的生物学获益。
对此,Roberto Ferrari又说过这样一句话:“今天,我跟我的学生说,如果你不给慢性心衰患者处方β受体阻滞剂,你可能要被带上法庭!”
可是,谁料到β受体阻滞剂好不容易卸下了“心衰禁忌证”的黑锅,又背上了另一口大锅——虽然指南明确规定,慢性阻塞性肺疾病(COPD)与缺血性心脏病、心力衰竭、心房颤动、高血压同时存在时,心血管疾病治疗不应与常规治疗有所不同[1]。然而,对肺气道功能影响的担忧,一直是β受体阻滞剂应用不足的常见原因之一。针对亚洲11个国家/地区的前瞻性研究显示,在心衰患者中,β受体阻滞剂应用率在合并COPD人群中显著低于无COPD患者(66.3% vs. 79.9%)[2]。
现实中β受体阻滞剂的使用与指南推荐存在巨大差异,导致COPD患者无法获得应有的治疗获益。而这部分患者数量庞大,我国20岁以上COPD患者约有9990万,患病率为8.6%。COPD是仅次于高血压、糖尿病的中国第三大常见慢性病。相比于10年前调查结果,中国40岁以上成人COPD的患病率增加了67%,13.7%患有COPD[3]。
从全球数据来看,COPD已跃居第三顺位死因[4],预计至2030年,COPD将持续为全球第三大致死原因[5]。
心血管疾病与COPD拥有共同危险因素和发病机制。多种共同危险因素引起慢性低水平系统性炎症反应,既影响心血管内皮细胞,又影响气道、肺实质细胞。同时,COPD的病理生理改变也可能直接影响患者的心脏功能,诱发冠状动脉疾病。遭受蒙冤的β受体阻滞剂,其实可以抑制交感神经过度激活、减轻炎症状态,抵消所有这些内源性因素对心血管系统的不良影响[6-8]。
但为什么β受体阻滞剂应用率在合并COPD的心血管疾病患者中严重应用不足呢?担心β受体阻滞剂影响肺功能吗?担心β受体阻滞剂增加死亡率?还是担心β受体阻滞剂影响β2受体激动剂的作用?
都2021年了,快快打消这种顾虑吧!2020年度重磅研究来为β受体阻滞剂“平反”了!北京协和医院杨燕丽等多位中国学者对49项研究、67万余人进行的Meta分析表明,合并COPD的心血管病患者可以放心使用β受体阻滞剂。研究结果发表在European Heart Journal(影响因子22.673)[9]。研究目的是在患有至少一种心血管疾病的COPD患者中,比较β受体阻滞剂长期应用和未应用β受体阻滞剂在生存率和心率方面的差异。
研究显示,β受体阻滞剂用于合并心血管疾病的COPD患者,不仅减低死亡率,还能减少COPD急性发作,特别是心脏选择性β受体阻滞剂。具体如下。
01、COPD急性加重率
与未应用β受体阻滞剂相比,β受体阻滞剂、心脏选择性β受体阻滞剂将COPD急性加重率分别降低了23%(P=0.0003)、28%(P=0.01)。
不同心脏选择性β受体阻滞剂之间可能也存在差异。RCT(n=532)显示,美托洛尔与安慰剂对中重度COPD患者作用无差异。亚洲人群研究(n=11 558)显示,仅有比索洛尔对COPD患者有生存获益,美托洛尔与卡维地洛没有此种获益。
心脏选择性β受体阻滞剂轻度降低COPD急性加重率(2%),但未达到显著差异。
02、全因死亡率
与未应用β受体阻滞剂相比,β受体阻滞剂、心脏选择性β受体阻滞剂、非心脏选择性β受体阻滞剂将COPD患者的全因死亡率分别降低了30%(P<0.0001)、40%(P<0.0001)和26%(P=0.003)。
03、院内死亡率
与未应用β受体阻滞剂相比,β受体阻滞剂将COPD患者院内死亡率降低了33%(P=0.04)。
04、心率
在应用呼吸系统药物基础上,与未应用β受体阻滞剂相比,β受体阻滞剂将COPD患者的心率显著降低了7.87次/分(P<0.00001)。
05、肺功能指标
与安慰剂相比,接受心脏选择性β受体阻滞剂治疗的COPD患者肺功能不受影响,使用激动剂后的通气效应、第一秒用力呼气容积(FEV1)变化无显著差异。
06、支气管扩张剂
不影响支气管扩张剂的作用,并可降低支气管扩张剂应用引起的心率增加。
研究者介绍,β受体阻滞剂长期应用可以通过改善心脏功能、减轻炎症水平和肺黏液分泌、以及降低气道高反应性来改善COPD病情。
β肾上腺素能受体分布于交感神经节后纤维所支配的效应器细胞膜上,分为β1、β2、β3三种类型。肺内主要为β2受体,广泛分布于气道平滑肌、血管平滑肌、气道上皮、黏膜下腺、肺动脉内皮、肺泡壁。阻断β2受体后,气道平滑肌钙离子内流,导致气道平滑肌收缩、气道痉挛,肺功能下降和对β受体激动剂的反应性降低。
β受体阻滞剂的心肺获益,源自选择性β1受体阻滞,对β2受体的影响相对较小。特别是高选择性β1受体阻滞剂,如比索洛尔,对β1受体的亲和力比β2受体高19.6倍,对β1受体的选择性最高,因此在治疗COPD合并心血管疾病时,如果有β1受体阻滞剂应用指征,采用选择性β1受体阻滞剂是安全的,治疗益处大于潜在风险。
不仅仅是上述重磅研究再度证实了β1受体阻滞剂用于COPD患者的安全性和有效性,中外指南也纷纷助力,为β受体阻滞剂的规范应用而多番呼吁。早在2016年,欧洲心脏学会相关指南就已明确,合并COPD并非β受体阻滞剂使用的禁忌证。最近的2020年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全球倡议(GOLD)也对合并COPD的各种心血管疾病治疗做出了明确声明。
1、对于心衰患者,存在COPD时,心衰治疗策略不应有任何不同,应使用选择性β1受体阻滞剂治疗。
2、对于缺血性心脏病患者,合并COPD急性加重后,心肌损伤风险增加,无论是否存在COPD,均应根据相关指南治疗缺血性心脏病。2013年中国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诊疗指南推荐应用选择性β1受体阻滞剂。
3、对于高血压患者,良好的血压控制对COPD患者十分重要,因为血压控制不佳或与COPD急性加重及住院相关,应根据现行指南治疗高血压,合并COPD患者的降压方案无需不同。在COPD并存心血管风险增加情况下,β受体阻滞剂的应用不会削弱长效β受体激动剂(LABA)的作用,也不会增加心血管风险。
参考文献
1.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诊治指南(2013年修订版). 中华结核和呼吸杂志. 2013(04): 255-264+3.
2. Kubota Y, et al. 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 and β-blocker treatment in Asian patients with heart failure. ESC Heart Fail. 2018; 5(2): 297-305.
3. Quaderi SA, Hurst JR. The unmet global burden of COPD. Global Health Epidemiol Genom. 2018; 3: e4.
4. Murray CJL, Lopez AD. Alternative projections of mortality and disability by cause 1990-2020: Global Burden of Disease Study. Lancet. 1997; 349(9064): 1498-1504.
5.https://www.who.int/respiratory/copd/World_Health_Statistics_2008/en/.
6. 冠心病合理用药指南(第2版). 中国医学前沿杂志(电子版). 2018; 10(06): 1-130.
7. Baker JG, Wilcox RG. Β-Blockers, heart disease and COPD: current controversies and uncertainties. Thorax. 2017; 72: 271-276.
8. Andreas S, et al. Neurohormonal activation as a link to systemic manifestations of chronic lung disease. Chest. 2005; 128: 3618-3624.
9. Yang YL, et al. Association of β-blocker use with survival and pulmonary function in patients with 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and cardiovascular disease: a systematic review and meta-analysis. Eur Heart J. 2020 Nov 19: ehaa793. doi: 10.1093/eurheartj/ehaa793.